（三）

忠诚产生胆略，不畏艰险；忠诚迸发智慧，随机应变；忠诚增强意志，顽强拼搏。

杨同福不怕苦累，但买煤不仅仅是苦累。个别疯狂原始积累的小煤矿矿主和个别营销煤炭的小老板，常常使尽了坑蒙拐骗的伎俩，挣着像煤一样的黑心钱。有几次，杨同福商谈好的煤炭放置在煤场等汽车装运的时候，就被人掺进了煤矸石。但他不能像看孩子一样守着煤堆不动，他还要继续找煤。于是他想了个笨办法，在买好的每一堆煤炭上撒上土灰做记号，让掺假者无从下手。

小煤矿的煤价说变就变。有一次正在装煤炭，主车刚刚装完，正准备装后边的挂车时，小煤矿老板喊：“停停停，后边的这一车一吨要涨价30元。”杨同福说：“不是说好价格了吗？怎么说话不算数呢？”小老板说：“刚才是刚才的价格，现在就是这个价格，不要就不要装了。”后来，杨同福了解到，原来附近的一个煤矿出了事故。一家煤矿的事故就是另一家煤矿的“福音”，杨同福怎样说理都不行，只好请示总部领导。没有办法，汽车到了小煤矿，放空了损失更大，最后只好同意小矿主的价格。于是，就有了一辆车上的煤炭两个价格这种天方夜谭般的“神话”。

遍地是煤就是遍地是金。刚刚改革开放时，制度不完善，法律不健全，必然会有黑恶势力。一个时期，煤霸在晋城的300多家小煤矿周围滋生繁衍。他们抢夺煤炭资源，控制煤炭市场，甚至炫耀武力，威逼客户。杨同福去晋城的第一年，山西连续发生了3起矿难，当时山西所有煤矿停产整顿，煤炭市场立刻紧张起来。当地的“地头蛇”看到了发财的机会，大肆囤积煤炭。在高平县，他们举着砍刀抢煤，别人不许染指，然后高价出售。有一次，杨同福定好了2000吨煤炭，晚上正准备睡觉时，来了一拨儿本地的煤霸，说，这煤每吨要涨价30块钱，不同意明天不能拉走。还有一次，在晋城的一个煤矿，有煤霸从煤矿的风井里违章采了许多煤。杨同福经中间人介绍去见他们的时候，他们正在一个野地的大院里。院里拴着一群斗狗，见了生人进院就扯着链子狂吠不止。杨同福进到屋里，见五六个汉子正每人抱着一个瓶子吸食毒品。杨同福递过去名片，煤霸看也不看，拿着名片的一角剔着指甲里的泥说，不管什么人都是这个价格，爱买不买。

这样的恶劣环境杨同福也担心过，毕竟深山野外，毕竟举目无亲，求援都不知道往哪里求，告状都不知道往哪里告。杨同福当过兵，当过兵的人胆略总是胜人一筹。越是不怕、越是神情自若，越能让人高看一眼。并不是每个煤老板都霸道、蛮横不讲理，晚上住下来的时候，杨同福也和煤老板一起喝酒聊天。他本来是不怎么喝酒的，但寂寞的夜以及为了更好地和煤老板接近，让他的酒量渐渐上涨，慢慢地他能喝到半斤。月光下，逼仄的小屋里他和煤老板说心连心，说他在北京警卫部队的奇闻趣事。煤老板本就感兴趣他的身高和标致的身材，像听天书一样地听北京大首长出出进进的故事。这样的故事很容易在寂寥的山野里流传，渐渐演绎出许多版本，但大致都说一个给中央首长当过警卫员的兵现在在咱这里负责购煤。之后，不少煤老板但凡再见杨同福，价格和态度都好了许多。

里里外外的人都说杨同福老实得像个榆木疙瘩，干事像个老黄牛。但杨同福也不是没有心眼儿，他自己不沾公家一分钱光，也不让别人沾公家的光。心连心就是他的家，他要守着心连心的钱袋子。那时候外面的大货车往心连心送煤，运费之外路上还有许多额外费用。按说这不归杨同福管，但他总觉得不该有这么多费用，于是他要求跟车从煤矿走到心连心，看看一路到底要有多少额外费用。司机的脸上就不高兴了，不管怎么说就是不信任呗。杨同福跟车走了一路，那时候大货车拉煤都超载，山西也都有煤检站，也有交警的检查站，也有个别地方的“吃拿卡要”，都是交了钱就放行。杨同福跟了一路，从加油到各种罚没款项他一项一项算，算的结果果然是漏洞很多。因为许多没有发票，有些司机就虚报很多。杨同福跟了一路心里有了数，就告诫司机：挣该挣的钱可以，挣昧心钱不行，不能让心连心当冤大头。

“吃亏是福”是祖上传下来的经典老话，想想很富有哲理。常常吃亏的人总是朋友很多，总爱沾光的人沾一次就会失掉一个朋友。杨同福一是钱财上不吝啬，和山西煤矿的小老板吃饭都是别人不知道时他就把单买了。其实山里的小地摊也花不了几个钱，一次两次，让小老板很感动；二是杨同福脾气好，即使自己有理的事情他也不会得理不饶人，有时候小老板的一些小伎俩他看透了不说透，让你感觉到就行了。久而久之，杨同福在晋城一带的小煤矿里很有人缘，一说心连心的老杨没有不竖大拇指的。人心都是肉长的，杨同福没有了刚来山西的困窘，也很少有人再往煤里掺煤矸石了。煤紧张了杨同福不会紧张，有小老板先把煤给杨同福占着。

杨同福在山西呆到五六年的时候，心连心发展得很快。在一片簇新的土地上有了二厂和三厂，二厂和三厂哪个都比原来的老厂吃煤吃得多。以前一天不到500吨块煤就够了，现在3个厂一天能吃5000多吨。但有了杨同福在山西的坚守，心连心虽然“饭量”大增，但一天也没有断过顿儿。没有断过顿儿就容易让人麻痹，许多人渐渐觉得买煤不是个问题，就像现在的岁月静好不知道是有多少军人的守卫一样。但这个时期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煤荒故事。比如有一年山西接连发生矿难事故，让上面领导勃然大怒，山西省一下子关停了许多小煤矿。煤的产量陡然下降，下降到连晋城地区的化肥厂都因没有煤炭而停产。还有一年，山西不断对小煤矿进行整顿，先是3万吨以下，后是5万吨以下、10万吨以下都要关闭。供煤跟着就亮起了红灯，不少化肥厂的老板都跑到山西去运作公关，可心连心的老总不用去，杨同福没有说不行那就一定是行，杨同福脸窄面子大。

但也有杨同福控制不了的事情。2008年北京开奥运会，山西的中小煤矿一下子停了很多。好在杨同福“先知先觉”，提早了解了政府和煤矿的意向，在奥运之前加大储备，使心连心“家中有粮心中不慌”，为公司在这一时期的稳定生产提供了坚强保障。但毕竟有“人算不如天算”的时候，这一年的10月正是每年煤炭大储存的时候，山西、河南交界连续下了几场大雪，路断车堵，山西的煤炭全部停运，而心连心的煤炭全部来自于山西。杨同福第一次有点儿心慌了，心连心煤棚里的煤用一天少一天，“断粮”的危险一步步逼近。

天灾似乎可以谅解，谁对大雪封山不是无可奈何呢？但杨同福不能谅解自己，心连心有“三讲三不讲”，其中一条就是“讲结果不讲过程”。他和同事决定，山西不行就去身边的焦作市博爱县和沁阳市。尽管关系生疏，但只要有诚心就有朋友。那几天也是心急也是长期积攒，他的腰椎间盘突出疼得厉害。杨同福一边吃着药、忍着剧痛，一边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焦作市附近的几个县。他的真诚、善意和带病工作的坚强让几个煤矿的有关领导大为感动，不仅解决了心连心眼下的当务之急，还和心连心签订了下一年的长期合同。合同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，价格比其他用户每吨低30元，仅此一项就为心连心节省资金600多万元。

一场大雪教育了心连心，心连心不断增长的用煤量也迫使杨同福和同事必须改变购煤方式，就是由原来的零购改为长协合同，由原来的坐地讲价改为契约，由朋友和面子改为战略伙伴。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，心连心和河南焦煤集团、山西的大宁煤矿、皇城相府集团等大矿签订了互保合同，3家煤矿的供应量保证了心连心80%以上的用煤量。

（未完待续）